最是天台杜鹃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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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夏时节，是江南的暮春，红红白白的花朵，缤纷在五月的天空下。若论此时的花魁，当属浙江天台华顶山上的云锦杜鹃。此花一开，占尽百花风头。有一年，云锦杜鹃盛放，恰逢“五一”长假，成千上万的人，涌到华顶探花，从山底到山腰，十几公里的山道上，上千辆车子堵成长龙，进退不得，蔚为壮观，我也被“卡壳”在半途，徒呼奈何。

     云锦杜鹃是乔木，长在天台山上，承受着阳光和雨露，开得坦然而华美，满树繁花，似锦似缎，开花时，有排山倒海的气势。它的花朵硕大而丰腴，每株开花上千朵，有大红、粉红、银白、紫红各色，绽放时，“千丛相向背，万朵互低昂”，号称“千花杜鹃”，有着蓬勃向上的精气神。都说牡丹华美，但比起云锦杜鹃，牡丹绝对要逊色几分，若论气势，更不及云锦杜鹃，它全盛开放时的华彩，胜过天上最旖旎的霞光。现代诗人曹天风当年游华顶，就被云锦杜鹃“震”住了，写了首《国花拟》：“野人生性狂如许，欲荐杜鹃作国花。”他认为云锦杜鹃之美，无花能出其右，理当为国花。说这话的他，未免有点感情用事，还有点感情冲动，但是爱花如爱人，爱到极致，焉能做到冷静？
     云锦杜鹃不独天台有，我在云南、四川也见到过，但树龄二百年以上的古树群，惟在天台山见到过。说它“苍干如松柏，花姿若牡丹”并非虚言。在我眼里，它简直修炼成树妖了。它有着黝黑如铁、虬曲苍老的树干，却长着青春娇媚的花颜。五月暮春，或许没有哪一座城市，比天台更烂漫，它的佛宗、它的道源、它的唐诗之路、它的传奇，它的一切的一切，都让位给了云锦杜鹃。五月暮春，天下名山里，或许也没有一座山，能像天台山那般华丽和诗意——三千亩云锦杜鹃开成花海，整座华顶山，都被云锦杜鹃的热情所燃烧，仿佛春天由此达到高潮。站在花树之下，我由衷地感谢云锦杜鹃，让我如此轻易地就体会到了无边的幸福。

     外地的朋友问我，江南最美的暮春在哪里。我告诉他们，就在开满云锦杜鹃的天台山。这座被历朝历代几千位诗人吟咏过的名山，这座曾出没过无数高僧、名道、隐士的仙山，这座唐诗之路的终点站，承载着厚重的人文和烂漫的诗意。我尤其偏爱葛玄仙圃、太白读书堂前的云锦杜鹃，我可以想象，当年云锦杜鹃开出云蒸霞蔚的硕大花朵时，仙风道骨的葛玄如何在花下品茗，浪漫不羁的李白又是如何大发诗兴的。
　   云锦杜鹃之美，不仅在于华丽，还在于它的性灵。若推世间性灵之花，云锦杜鹃是当之无愧的，它七月孕蕾，经过秋冬两季的孕育和洗礼，在春天来临时蓄势待发，直到暮春时节才开花。从蓓蕾到绽放，需要孕育整整十个月，而且蓄积的时间越是久长，开放起来越是美丽。经历过十月怀胎，经历过风霜雨雪，才迎来它风华绝代的绽放。

     云锦杜鹃还是一种与佛有缘的花。相传云锦杜鹃来自印度，梵语称“古娑椤树”。它是华顶讲寺一位高僧不远万里从天竺带来。因了这样的传说，云锦杜鹃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长出一方花，也许，只有佛宗道源的天台山，才能开出如此深情、如此美艳的性灵之花。
     我极喜欢云锦杜鹃，年年都赴云锦杜鹃之约，如果某一年没能如期去探花，总是怅然若失，好像整个春天都虚度了。

     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化作华顶山上的花树，开在五月最醇美的阳光下，有高大挺拔的枝干，有绚烂美丽的繁花，有深沉厚重而又自由奔放的灵魂，快乐无比，骄傲无比。
     作者：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