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关于一个疯女人的一些想象

江心月

我是一只丑小鸭，真的，这决不是什么谎言，而且像我这样的丑小鸭是永远都飞不起来的，因为不但丑而且还很笨，笨得不着边际，小时候也挨了不少骂。 我不会干地里的活，割稻子总是很慢很慢而且还把稻子放得东倒西歪，更不会割麦子，一棵麦子起码得用镰刀割四五下才能把它割断，由此，爸妈就不再让我参加地里的劳作，让我呆家里做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所要做的一切，洗衣服，做饭。可谁知，洗衣服速度慢不用说，还洗不干净，脏的地方仍然是脏着；做饭呢更是笨死了，连个火都点不着。记得一次夏季双抢的时节，爸爸妈妈还有姐姐都在天还没亮时便去地里割稻子了，留下我做早饭。我划了将近半盒火柴才把火烧得很旺，当水开了时，米早已烂了，根本掏不出饭了，只是一锅浓稠的粥了。爸爸妈妈常常叹气，这个小丫头将来可怎么办呀，什么事都干不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丫头居然也会早恋，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也想不到的事，当然爸爸妈妈更是不知道的。早恋的事我是决不会跟人说的，要是说了肯定会被人笑话的。当然这是单恋，是我的一厢情愿，对方并不知晓吧。要命的是我恋上的人是我的表哥。 告诉你吧，我对生活上的事是一窍不通，可我的学习却好得不得了，我是我的家族中学习最优秀的女孩，以前从来没有过，将来还不知道有没有，如果我将来生个女孩的话可能会超过我的，这是现在所不知道的。 我的表哥也是个学习很优异的人，在这方面我们是共通的，可他长得很英俊，和我的丑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弄得我很自卑。暑假的时候，表哥会来我家，经常帮着我解一些数学难题，说真的，数学的题目除了奥林匹克这种竞赛题目之外，其余的难题我一般都是能解开的，根本不需要表哥的帮忙，但是为了争取能和他有更多的时间呆在一起，我还是把自己装成很笨的样子。现在想起我应该还不算太笨，至少在感情方面我还是会懂得耍一些手腕的。 可我的手腕再厉害也比不过姐姐。姐姐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还能说会道。爸爸妈妈要是去走亲戚总是带着姐姐，从来都不带我，因此我在十八岁以前我还不知道我姑妈家是要朝哪个方向，因此姑父们常常会遗忘他们的内弟还有一个小女儿。一般姑父们来我家的话，我总是躲藏着，很少会大方地跑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姐姐看到表哥在给我讲解题目的时候，她总会很适时地出现，并且会叫表哥给她做一些事，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总不会让人反感，仿佛会觉得不帮她是一种罪过，多半的情况是一些美好的情况常常会在我这里结束而移居到姐姐那里。姐姐的致命弱点是对于学习一窍不通，因此她不会跟表哥说学习上的事，她经常会说她所碰到的一些苦恼，比如班里谁谁都给她写情书拉，比如她做的哪道菜是非常好吃拉。说这话的时候我总觉得姐姐真俗气，可奇怪的是表哥一点都不厌烦，总是很认真地听着。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无心做我的数学题了，我的心会着了火般的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自己一个人苦恼着。 当然这些都是旧事了，大概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 如今是我已经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和别的没有受过教育的农村妇女一样，变得邋遢，偶尔还会冒出一些脏话。其实我并不是想过这样的生活，可这一切都成了事实，很难再有所改变，我也不想改变，少女时代的记忆已经被我贴上了封条，而且是再也不会被打开了，如果表哥这个正月不出现的话，我想我的精神是不会有什么痛楚的，我已经是一个农妇，只知道地里的庄稼家里的猪羊还有一对儿女。 正月的时候表哥开着他的宝马，宝马这样豪华的车子在我面前是毫无概念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很豪华的车，是直到现在我才知晓红蓝三角在一个圆圈中的标志就是宝马的标志。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没有任何信息他就出现了，这让我很意外。我在表哥面前经常会局促不安，事隔多年以后的今天仍然是这个样子丝毫没有随着时间地流逝而改变。因此我绝对不再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的说法，这种说法绝对只是安慰人而已，没有多大实际的意义。 “小妹！你好吗？”表哥的声音在我的耳边鼓荡着。 在我的家族里，我是女子辈中最小的一个，因此大家都把小妹当成是我的名字，十多年以后仍然如此。 表哥仿佛更年轻了，和他的年龄相比他是年轻了，而我呢，我知道我的外貌肯定超过我的年龄了，我已经无暇去照镜子了，我也忘了我不照镜子有多少年了。幸好旁边也没有类似镜子之类的物品，要不我肯定会无地自容的，这样我还可以自我欺骗一下。 十多年了，丝毫没有表哥的信息，十多年来，其实我的心是空落落的。我不知道表哥是不是清楚这一点。 小妹，十多年前你去哪里了呀，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是呀十多年前我去了哪里呢，我极力地想去寻找，去回忆，可我的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我只能回忆到我和表哥在一起解数学题的情景，再后来的事情就是我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好象就嫁人了，做了孩子的妈妈。 我不知道呀，表哥，十多年前我在什么地方，我真的不知道，我好像想不起来了。 表哥愣住了。 表哥说，当年你考上大学了呢，而我在比你早几年的高考中却落榜了。 我考上大学了吗，我怎么没印象呢，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呀，为什么爸爸妈妈从没有在我面前说起过呢。 我忽然感到头痛。 表哥我头痛。 至此我才明白，在十多年前我得过病，而我的爸爸妈妈都一直瞒着我，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十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跑去问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摇着头不愿告诉我。 我只能自做聪明地去回忆。当然这回忆是靠表哥的某些提示。 表哥说他曾给我写过很多信，而我没有回过一封信。这让我很困惑。 我想可能是这样的一些情节，我考上了大学，而表哥开始经商，我知道在表哥读书的时候表姐就已经在商界滚爬了，当表哥毕业的时候表姐已经在商界有了基础了，于是就动员表哥一起经商，读书反正等赚了钱还是有机会的，更何况高中毕业也不赖了。大概就是这样吧，表哥开始经商了，而且一直还不错，虽说有些波折，最后还是挺过来了，在南方的一个城市表哥和表姐已经成了商界名人了。 表哥有了一定业绩的时候他想请我帮他一起去，于是就给我写信，给我家里写信，还不断地打电话来。至于原因，前边已经提到了一些我是家族中学习最好的一个，而且后来还考上了大学，是属于有知识的人，表哥大概需要这样的人手帮他可以更好地在商界打拼吧。 我甚至想起了这样的一些情节。 舅妈，小妹在家吗，我能跟她说句话吗？ 不行，妈妈硬生生地回过去。 叫小妹去你那边，还不是叫她去做你家的高级保姆呀，想得倒美！ 舅妈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是需要像小妹这样的人。 你别说了，小妹是个不会多话的人，怎么可能做生意呢，她怎么可能帮得了你呢。 要不叫阿清去好了，阿清能说会道。当我想起妈妈曾经说过这样的话的时候，我很伤痛，我宁愿自己没有回忆。 阿清，不行的，我太了解她了。 我知道妈妈从小就很看好姐姐，希望姐姐凭着她的能说会道和美丽的容颜招个能干的上门女婿。 可姐姐总是让她失望，姐姐的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总没有一个合适的。妈妈想趁此机会，让姐姐出去见见世面，顺便能带个好女婿回家。

而我却爱上了表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仿佛法律也是不允许的吧，可是在我的周围和爸爸妈妈差不多年纪的人中就有一些是表兄妹结婚的，而且生下的孩子仿佛也没什么异样。这样想着，尽管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这种情感死死纠缠着我，不肯放过我。我开始陷入了一个满是水草的泥潭，水草纠缠着我，不肯放过我，夜里我常常会在恶梦中惊醒。 表哥给我写了很多信，而我全然不知，我猜想肯定是妈妈把信藏起来了，还把信一封封地看过去了。我想起她在骂我，骂我连起码地恋爱准则都不知道，竟然敢爱自己的表哥，有着密切血缘关系的人。我成了一个不要脸的人，这样我就是一个丑陋笨拙再加不要脸了。还算是大学生呢，这大学不知是怎么读的，脑子污七杂八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妈妈的这些唠叨此刻很清晰地就在我的耳畔回荡着。我的头像裂开般疼痛，我听到了各种不祥的声音，这些声音充斥着我的脑袋，我无法赶走它们。 表哥我的头很痛，真的很痛。 表哥看着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没有人能够帮助我，在这件事上。 我的头在撕裂般疼痛，我知道是记忆涌上来了，十多年的记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蜂拥着上来了，我受不了。我没日没夜地父母争吵，我知道我根本不是一个好孩子，除了会读书，我什么都不会，我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这个人还给我写信，并没有给姐姐写信。我知道了这个人也在爱着我，他希望我能够帮助他，能够在他身边。 而我病了，我知道我是疯了，我每天敲着窗户和门，我在歇斯底里地呼喊，可没有人能够听我说话，我上不了学，我只能呆家里，甚至我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看着那些目光呆滞的人，他们有的经常说着话，不停地说，有些常常发呆只会咬着被角或者衣角，有些人要殴打别人，失去理智没有控制力。我想那时我肯定是蜷缩在某个角落看着这些人表演。 我的父母也来看我的，在这个时候他们并没有将我抛弃，我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怕被人说闲话，或者真正是因为爱我。不管是什么目的，我还是很感激他们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并没有抛弃我，而是来看我还安慰我。他们也没有把我远嫁他乡，而是为我找了个上门女婿。姐姐那个漂亮的姑娘早已嫁人了，在我疯了的时候她便嫁人了，我想大概是怕我会连累她吧。 上门女婿是极其安分守己的，很厚道。我就在他的关怀下开始了新的生活，而我的过去在我的新生活下已经被上了锁，锁生锈了，没人能够打得开。 我也成了一个妇人，穿着红格子棉袄，肥大的裤，我不修边幅，头发有时就用手扒一下夹个发夹就好了。我知道我的夫君不会嫌弃我的，如果会嫌弃我的话，我想他也做不了上门女婿的。我和其他农妇一样也会挑担了，还学会了割稻子麦子，我成了摆弄庄稼的好能手。我惊奇，在我疯了之后我学会了这么多东西，我也遗忘了很多东西，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当然什么是痛苦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现在的生活就是我过的生活，千百年来人们都是如此过着的，没有怨言，如果有怨言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决不会形成系统的理论，更不会去实践。

可我的表哥来了，我的一切都被打破了。我发现现实和想象正横亘着一道很宽很深的鸿沟，我看不到它们会有合并的迹象，也没有要缩小的趋势，我发现想象中的那片田园就要飘走了，越来越远，我快要看不到了，可我不甘心，我追了上去，我发现我跌倒了，我并没有移动半步，刚才呆在哪里现在还呆在哪里。

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嫁给表哥了，他肯定也有了美丽的妻子了，他来也不是为了要娶我，可我不知道在十多年以后他还要再一次出现。我无法忍受我现在的状况，我看着自己臃肿的身材，看着蓬乱的头发，拖沓着一双拖鞋，我非常懊恼。我想起其实我是美丽过的，在我成为大学生的时候我美丽过，我穿着洁净的衣服，输着光洁的辫子，拿着一本书在河边静静地看着，夕阳的余辉曾经洒落在我美丽的辫子上，我是一个有知识的女孩，我憧憬着我的未来，我还想象着美妙的爱情，那时我似乎想要摆脱掉什么然后试图想抓住一些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表哥来是为了看看我，看看我是否还存在，看看十多年后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因为我的爸爸妈妈告诉他说我失踪了，十多年前为什么不来看一下呢，为什么要拣在这样的日子呢，失踪了十多年难道还会存在吗，为何还要来呢，做着无谓的事情呢，我想回到现实去。可我回不去了，我踏着坚实的泥土，可我的心却在高空飘渺。

我想我只有再一次疯了我才会忘掉一切，我的世界才会只剩下幸福和快乐，我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我只会关注着我的语言。现在你如果在喧闹的街上或者在某个宁静的乡村看到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请你不要害怕，她可能就是我，也请你不要伤害她，因为她绝对不会伤害别人，如果你听到她在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也请你不要嘲笑她，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可以停下来倾听一下。

冥雨

以散文的形式来描写这段情也许会更又意味些，比如对一场远足的描写，将远足的事与物都联系上对那份情感的...就不会让大家欣赏的累了！

江心月

谢谢冥雨！

moon

疯言疯语，狂人日记，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