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季节(就是正领导说的小季)来了,正和菜根吹牛。 看到我进来,季节劈头就说:朱苟死了,昨晚。(朱苟就是正领导说的小朱) 菜根补充:酒精肝。 我说:没福气。 小朱去的是最热门单位,我们部门已好多年没放过这么好的单位了。 季节:他的病就是福气折腾的,祸福相依。 菜根:杨梅酒,浸到最后,酒劲都让杨梅吞了,杨梅的酒劲比酒厉害,是吧?你想象一下,天天浸在酒里的肝会是怎么样? 我恍然大悟:季节,你要注意,少喝酒。 季节:我们单位,水至清,无鱼。想喝都没人请。 菜根摇头晃脑起来:单位有酒喝程度,和有权程度成正比。最有权的叫愁酒单位,请喝酒的太多,多得愁了,接下来叫有酒单位,想喝的时候随时会有,再接下来叫想酒单位,不太有人请,自然对酒有些想念,最次的就是无酒单位,永远没人请你喝酒。 季节:我就是最次的,没人请喝酒,即使坐到酒席上,也是我们掏钱请别人。 菜根适时补上一句:幸好是掏公家的。 季节哈哈大笑。菜根也得意地跟着大笑。我并没觉得什么好笑,看他们笑得这么认真,只好陪着笑。 笑毕,想起刚才正领导的谈话,我突然问一句:如何才能进有酒单位呢? 菜根:做官须有路,好比一棵树,哪怕是参天大树,栋梁之材,要是没有路,怎么能运出来?季节,是吧? 我恨自己问不逢时,给了菜根一个做大的机会。菜根和我不同,进来没多久,就很老道。 季节连忙说: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你说的是深山的树,那是要路才可以,象我们这部门,天生就是路边林,必定要采伐的。但是,也有区别,路有大小之分,有大路,用载重车运去当栋梁,象我,小路,拖拉机运去做椽。 我想,正领导彼法就是此路,我上哪找这路子找那法子?去年,没路的季节还混了个最次的帽子戴,今年,我却面临着没有帽子分的困局。 菜根忽然醒过来:你有戏? 我作郁闷状:没有。 我现在做事说话,愿意留有余地。刚毕业的时候不肯留,吃了苦头。 那时,正领导开会中拍案而起,那时的正领导不是这时的正领导,(此后用前正领导区分)他喜欢用拍桌而起的方式,来表明一件工作是如何急和重。原来是当地要举办一次爱护公物知识竞赛。 前正领导: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我们部门的荣誉,要提到政治高度来认识。 我们齐声:是。 前正领导:为了确保取得好成绩,每个人在会上表态一下,要争取什么名次。 大家沉默。我不知道当地机关干部数量,也沉默。 前正领导:大家踊跃,不然我点名了。 某甲:小牛新来的,又是大学高材生,先来。 大家齐声说:对。 前正领导:小牛说。 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我很窘,又不敢问参赛人数,脱口而出:争取前十。从小学到大学,我基本都在三甲,从没掉出前十。 大家鼓掌,前正领导又一次拍桌而起。 有我在前面顶着,其他人一一报出要争取的名次,都在三千名以后。好象中国出了个刘翔,那么其他国人哪怕都变成蜗牛,也照样光荣地跑步。全无愧色。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我要争取成为刘翔。 会后,才知道,当地有上万人参加竞赛,冷汗就顺着脖子下来了。 尽管我很努力,很悲哀,只得了第十一名,被挤出了前十。此事成为大院子里的一大笑柄。从此我被正式更名:十一名。我纳闷,好歹也是当地第十一名,仅仅差那么一点点,凭什么人家取笑我,而不去取笑考了五千多名的耗子。后来,同在党委另一部门的李子,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说,彩票差一号一文不值。 我就非常痛恨自己的不留余地,当时报个二十名,甚至五十名,我无疑就是单位的刘翔。结果,我却成了男足中国队。 不过,有些事我现在还是不留余地的。比如交材料,最后一刻郑重交出,不给领导留修改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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