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母亲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我十万火急地往回赶,在当天晚上七时赶到母亲地病床前。 几天前,我刚回家为妈过了八十岁生日,她还笑得合不拢嘴。我一走就听说妈得了感冒。她只在病床上躺了两天。谁也没料到,在我赶到家前一个多小时妈就匆匆地走了。 望着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安详地躺着,我并不相信她的灵魂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跪在她的面前,轻轻地喊着:妈,我回来了,妈,我来看您了。我抚摸着妈还温热的脸庞,泪如泉涌。 多么想再听听她的唠叨,那声熟悉地呼唤……。现在,我们已阴阳两隔。妈再也不用为我担心、操劳,我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关心和庇护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英年早逝,抛下了妈和奶奶,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幼小孩子。在巨大的打击面前,在丧夫的悲痛之后,妈妈抹干眼泪,拒绝了所有好心人抛家再婚的建议,为了这一贫如洗的家,她毫不犹豫,勇敢地挑起了养老抚幼这份重担。她的一生,承受了常人无法承受的苦难。 寒冬之夜,雨雪飘洒,北风呼啸,在一间没有灯火的小屋里,厚厚的稻草下一条破旧的薄被,几个幼小的孩子蜷缩在一起,妈妈用体温保护着我们脆弱的生命。 绵绵的阴雨季节,外面大雨屋里小雨,地下积水成潭,为找个铺床的地方常常东挪西移。遇到台风的时候,我们不敢住在这破旧不堪、风雨飘摇的危房里,在漆黑的风雨中,妈拉着我们摸索着往邻居家躲。 我们常常有一餐没一餐;米糠、树叶、草根,能吃的我们都吃过,咬紧牙关,妈就没让我们迈出要饭这一步。 多少年后,她那自我牺牲、艰苦奋斗的精神,不屈不挠的坚强性格,让我感悟一辈子。 经济改革的大潮,把我们从农村推向城市,并在那个陌生的城市安家落户。 妈不喜欢在城市生活;那里没有浓浓的乡音、熟悉的左邻右舍,无法与别人交流。孤单一直困扰着她。因此,在某个秋天的早晨,她又回到了那个陪伴了她一辈子的小山村。 岁月沧桑,我再也看不到妈以前矫健的身影,她的身体日渐衰弱。 在清晨,在黄昏,经常听到妈那声熟悉的咳嗽。 有意无意间,妈常常坐在门口,望着门外的山峦发呆;那里,她曾与我爸一起开荒、一起种地……。如今,我爸早已留在了那片土地,长长的青草长满了他的坟头。 或许,她还在怀念我爸; 或许,她有太多的感慨! 小山岗上那一片翠绿,是她当年开荒的见证;田野里不见了当年蓑衣笠帽、黄牛耕田的情景,听不到挥鞭催犁的吆喝声,远处,只有蛙声如潮…… 昔日的荒山,如今早已果满枝头。 在早晨、在黄昏,那里总有妈颤颤巍巍的身影,一个人默默的转来转去。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寻找与她有关的许多故事,还是怀念那逝去的亲人? 妈开始留恋亲情,每一次的别离,都把我们送到村口,目送我们消失在远处,在转身的刹那,她在偷偷地抹着别离的泪水。 为了我们的成长,为了这个家庭,妈不辞辛劳,从来没有偷闲的日子,现在她是该歇一歇了。 也许太累、太累,在鲜花丛中,妈静静地躺着。 远处松涛隐隐,仿佛传来妈还在田间扶梨的吆喝声;我又梦回童年,赤着脚,提着瓦罐给我妈送茶……。 在晶莹的泪光中,我又看到妈妈那瘦小的、卡奇夹袄、青布裤的背影。 我已梦回千转。 在苍茫的暮霭中,妈妈走了,走向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