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一曲荡人肠ffice ffice" />
——略论《红楼梦》的诗化艺术
中国号称诗的王国,诗历来被推为文学的正宗。在宋元“讲史”话本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我国古典长篇章回小说,继承了话本散韵相间的艺术特色,普遍运用诗词曲赋,借助诗词刻画人物心态,深化人物性格,增强艺术感染力,形成了我国文学的独特神韵。《红楼梦》更是继承和发扬了这种艺术手法,大量运用诗词艺术塑造人物形象,写景状物,并把某些场景、动作、环境中的优美之处,提高到诗的境界来表现,以诗化的语言,富于波澜的文字,创造出浓郁的诗意,既深化了人物的个性特色和思想主题,又使整部作品洋溢着音律协调、声韵和谐的音乐美,充满了哀婉起伏、荡气回肠的诗美,构成了一种独特的诗化艺术格调,可以说,诗是整部作品的灵魂和核心,而诗化艺术则是《红楼梦》成为传世之作的法宝。
首先从小说的总体艺术构思看,诗隐谶语,纲领全书。《红楼梦》是以宝黛爱情为主旋律的大观园女儿悲剧命运的交响曲,并以此奏出了四大家族衰败的哀音,揭示出封建社会必然灭亡的历史趋势。其中,“十二钗”是作者重笔塑造的主要人物形象,而《十二钗图册判词》和《红楼梦十二支曲》则是“总揽全书”的“根蒂”,形成了作者塑造人物形象、展开故事情节所依照的提纲,这些诗句概括了小说主要人物的基本性格特征,预示着人物未来的悲剧命运,即所谓“谶语式”的表现手法。还有如《灯谜诗》、《怀古绝句》等许多比较明显地带有预见性的诗歌,都别出新裁地寄寓着作者的暗示或深意,堪称点睛之笔,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定论,故毋须赘述。
其次,从语言文字的表现形式看,是诗文互补,水乳交融。可以说《红楼梦》中的诗词是我国古典长篇小说中最为丰富的。据不完全统计,前八十回中包括诗词曲赋、酒令、谜语、对句共有190余例,在形式上有诗、词、曲、歌、谣、谚、赞、谒语、辞、赋、联额、灯谜、酒令、骈文等,以诗而言有五绝、七绝、五律、七律、排律、歌行、骚体,有怀古诗、咏怀诗、咏物诗、即事诗、即景诗、打油诗等,可谓兼收并蓄,丰富多彩。这些诗词大多数都是融合在小说的故事情节之中,熔铸于整个艺术形象中,是小说的有机组成成分,与小说主体成分水乳交融、不可分割。如果我们把这些诗词韵文略去不看或随意删减,那将极大地破坏作品的艺术美感,小说的情节、人物也会变得不堪设想,读《红楼梦》真如迷梦一般,令人乏味难解。
第三,从人物形象的塑造看,诗如其人,切合人物形象的思想性格。“诗品即人品”,这是历代诗论家的共识,借助诗词刻画人物也必须遵循这一定则,作者在这方面做得极为成功。《红楼梦》所熔炼出的大量人物诗词,作为塑造人物形象的一种艺术手段,主要通过人物自作的诗词曲赋,表现人物在特定环境中的思想感情,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深化人物性格,使不同特征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比如:同样是“咏白海棠”,宝钗的“珍重芳姿昼掩门”写得含蓄庄重,反映了她严守封建礼法,恪守妇德的矜持的生活态度,“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等可看到她自身的影子,寄托着她“素洁无华,冷默如冰”的审美态度。而黛玉的“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则写得“风流别致”,突发奇想,表现出她的聪颖灵慧和超尘拔俗,“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则染上了浓重的感伤色彩,流露出其内心的幽怨与悲戚。还有如“咏柳絮”词,黛玉的《唐多令》“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写得缠绵凄恻,满腔悲愤,寄寓着自身的不幸和哀愁。而宝钗的《临江仙》“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写得踌躇满志,得意忘形。还有如“菊花诗”、 “梅花诗”等不同人物的诗句词语,都非常恰切地合乎各自的身份、生活经历、思想感情和文学素养,简直就是他们发自心灵的歌唱,真可谓“按头制帽”,诗如其人,合乎诗词创作的普遍定律,体现了作者纯臻的诗化艺术技巧。
第四,从场景布局的描写看,借诗造境,从不同角度拓宽人物所处环境的诗画氛围,深化了作品的诗化意境。就拿“大观园”来说,它是小说主要人物的活动舞台,也是作品情节展开的重要场景,作者在一般景物描写的基础上,通过“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这一别具特色的大手笔,描写大观园的景物、布局、建筑等,突出加强了大观园主景特色的描绘。把诗画艺术与园林艺术融为一体,把自然美与诗情美合为一体,使这座“人间天上诸景备”的园林,既有精美的雕栏画础,又有点睛的对联题额,既有优美旖旎的风光,又充满诗情画意,为情节的展开作好环境铺垫和气氛喧染,创造出出神入化的诗化意境。另外,像黛玉“葬花”,这个作者刻意设计的诗化了的行为,其本身就是一首无韵的诗,一曲凄婉的人生悲歌。又通过“葬花吟”,让满怀哀愁的黛玉在“花谢花飞飞满天”的环境孤独地“忍踏落花来复去”,收拾着满地落花,也收拾着自己的万千感慨,衬托出“葬花”的诗化意境和艺术美感。向我们展示了黛玉矛盾而又复杂的内心世界和思想感情。这里既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严酷生活的煎熬,又有“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的对美好事物的憧憬,既赋予主体环境的生命和性格,又创造了映衬人物性格的艺术氛围,增强了“葬花”情节的艺术感染力,起到了“一唱三叹”缠绵悱恻的美学效果。
还有像“芦雪庵广即景联句”,“凹品馆联诗评句”,“花名签酒令”,“群芳夜宴中掷骰掣签”等等,都是从不同场景、布局,不同角度深化着大观园的诗化意境,强化着红楼人物的诗心诗情,也从总体上强化着全书的悲剧意境,使人们对这些美好人物的悲惨命运发出由衷的同情与悲愤。
总之,《红楼梦》是一部充分诗化了的伟大叙事作品,通过大观园女儿们“万艳同悲,千红一哭”的悲惨命运,演绎出一曲荡气回肠、铭心镂骨的历史悲歌。通篇洋溢着中国式的诗的美,无论在语言、形式、内容、意蕴、气质、格调上都充满着委婉曲折、荡人心魄的诗化艺术美感。诗是她的灵魂和核心,诗化艺术是她的主要艺术表现手法,在世界文学史上独树一帜,成为人类文化遗产宝库中的重要财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