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大概七点多,我在三楼少女馆(?)一溜漂亮的衣裳边转悠,漫无目的地,然后电话响,你毕毕驳驳地在电话里说,卑咦着,怎么会是银泰?老土。我试图热情地找一个娇情的地方,像毛尖那样地,等人,要到季风书店,我记得她好象在《到哪里等你》里说过的,于是我就说,那要不要挑一家书店?果然,被你粗鲁地拒绝了。我窃窃笑了笑。
我隔若干分若干秒钟看一下手表,再隔若干分若干秒钟掏出移动电话。
你说,我要睡着了。
我说,不能睡,小心背后有歹人。
你说,那他一定两空。
我说,还要几多分钟会到?
你说,两站。
我说,我心似小鹿,嘣嚓嚓。没骗你,是真的,那时我心好象要蹦出胸口,突突地。我突然不相信自己起来,偷偷看遍周遭,坚信那一个个仔裤清凉短恤尖尖鞋头的路过女子不是你,又仿佛是你。你应该坐在巴士上,瞅着窗外溢彩流光的车流街景一一倒退行去,间或低头看手中的移动电话,怕漏删了我的一条消息。
你站在我面前,笑着,脸上粘着菜,蓝蓝地,灿灿地。
然后肩并肩走,你说不如到starbucks或者上鸟,跟着说上鸟现在改叫两岸了。我不是不喜欢那种地方,但我害怕那种让人心慌的干净亮洁,侍应生忒职业标准的微笑,就像摆在橱窗里的布景或model,冷漠而傲慢地看俗世平生。因此我小心翼翼地讲,不如到西湖边。你可能怕这样的夜里那样的湖边会煽起你莫名的妖情,便迂回曲折着,说前面有一条运河。
我和你微弱的反抗都取得了胜利,在家乐福各要了一瓶蜜桃多和鲜橙多表示庆贺。你开始对轧马路表示出一丝丝的兴致和趣味来,因为你说你很久没有去分辨这个城市的路向了,其实,你可能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一些难过,因为我固执地以为你一定是把时间给了别人。
有几个学生仔模样的叽叽喳喳着拔开绿化树叶从身边穿过,那边有人在放烟花,花火腾空而起,映亮漆黑的夜空。风撩起你的发梢,凉得我想要一些温暖和怀抱。不经意地看着你的脸,一刹那竟有些恍惚。运河里柴油机般突突地前行着,你说听到这声音就想到了那个小妮子演的《苏州河》,你说最喜欢的便是想做嘛就做嘛,站在河边,想跳下去就跳下去,立马地。
我一直奇怪你会那么样看那个柱头,形容一个人,眼睛小小的,鼻子大大的,穿一件西便装,走路的时候抬着高腿,屁股翘得老高,你还说他抽烟的样子是狠狠地吸几口,像要一口气把一支烟吞完似的,然后你说不晓得那个关于他的传说是不是真的。我也明白了你为什么会在月蚀那夜说的“生命短暂,好好的过。看见别人说这话。那晚瞬间有此感。”这句话。
从天桥上去的时候,你说起了她,你说她亲过你,摸过你,你平静地像在说另外一个人的事。我看着走在前头的你,纤瘦苍白的足踝,尖细的鞋跟每踩一步像要踩出一道道血色的印痕,我的心轻轻地疼痛起来。你说你早就看过黄碧云的《她是女子她也是女子》,只是那时年少不更事,如今却真的落到过自己头上,童女的圆舞,我想那也是宿命。然后你又说其实杨谨华算不上漂亮,只是看起来和别人不大一样,在《台北朝九晚五》中也有入骨的那么一段圆舞。
然后你轻声哼着那个台北女子的歌,“啦啦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想你的心,百转千回,莫忘那天,啦啦啦啦。”
你哼了很多遍,哼得我喉咙痒痒地,也跟着哼了起来。
走到那所高校门口的时候,你实在是累了,也愿意在路边坐下了,实在是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想你太累了,虽然你仍然看起来精神闪闪。我也累了,不想再说话儿了,我也不想再坐在这儿,一个接一个打自己也搞不懂的字了。
你在站斑马线那端,笑着,脸上粘着菜,蓝蓝地,灿灿地。
我窝在出租车里的时候一直僵僵地,说不出是因为太累还是失落。总之,我想看着你走,留一个背影给我,但你没有,你坚持着,没有。
2005。5。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