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山上菩提路

杨慧芳

                                                         万年山上菩提路

                                                                          许世琪  笔名：天 问
　　
　　　题记：天台县城西北五十里，有一山名万年山，山上有寺以山名，寺里有“天台山佛学院”，为培养佛教僧才之处。乃天台县白鹤镇辖区。

　　　黎明前的万年山，仿佛连空气都是黑色的。感觉那是推不开的凝重，弥漫着神秘气息的庄严。四周的峰峦，参天古树和被山林包围着的万年寺好象并不存在，这一刻所展示的竟像是亘古宇宙沉寂时的原始状态！

　　　这里夜与白天，一天与一天的交替，又仿佛是整个宇宙生与灭、往复循环的浓缩版，是宗教与科学的契合？是出世与入世的接点？还是为昭示其中哲理的精心安排？

　　　僧寮里刚刚点亮的灯光，微弱得透不出窗棂，三、五个一间同住的学僧悄无声息地穿衣起床，其间有不少学僧已经在床上跏趺打坐一个多时辰了，此刻只需下来舒展一下就行。在盥洗、搭衣之前，大多数学僧都会先摸一下自己的头，是检查仪容？要知道保持头皮光洁可是僧人“六根清净”的象征，或是打开头上的“灵盖”，因为心灵诉求的下意识动作？

　　　轮值的“常住”和学僧在黑暗中走向大殿，象是心在领路，无论台阶、回廊多么狭窄、曲折，他们的步态照样准确而坚定。 “海青” 衣袂荡开周边的雾气，就象驾云而行……

      噹！——大殿里传出第一响钟声，在空气中振动，在山谷间回旋，是佛法的宣示打破夜的黑暗？还是代表着某一心灵世界的招唤，走向新的一天？随着接连的钟鼓声，学僧们鱼贯而入，向佛祖跪拜如仪，分立两行，木鱼声、钟磐声、诵经声舒缓而起……学僧们在天台山佛学院一天的学习生活，便是从上早殿和做早课开始。

杨慧芳

　　　殿外晨曦微露，做完早课的学僧在打板声中走向斋堂，这是用早餐的时候，敲毕大木鱼和云板，大家落座，齐声诵唱，值日学僧送来稀饭、馒头、咸菜、豆浆，诵唱完毕，开始用餐，没有人说话，也不许走动，要添加饭菜，凭手势让值日者送到面前。斋堂里一片祥和、安静。从僧众端端正正的坐姿上可以看出规矩之严谨。

　　　吃毕，各人拿着钵和洗碗巾到水槽去洗刷，洗毕，整齐地放回餐桌上，盖上洗碗巾，走出斋堂回到宿舍，稍事休整，准备书本，接着就要到课堂去上课。

　　　天台山佛学院共有两班级，一班是本科班，一班是研修班。本科班学科有中国佛教史、印度佛教史、天台宗史、妙法莲花经、金刚经、佛教仪轨、古代汉语、英语、书法等；研修班专修佛学经典。20多位教师分担课程，从星期一到星期六每天六节课，每星期有两个下午“出坡”（劳动）。学僧们在这里先读四年本科班，再读两年研修班，如能顺利完成学业，毕业出来就是一位佛学硕士了。

　　　课堂在大殿西侧一个小院子里，通往教室的过道上安放着木牌，上刻“正在上课，请勿喧哗”的字样，庭院里栽满花木，绿的芭蕉，红的石榴，几株桂花树和数丛兰花，那些色彩和香气点缀得整个院子洁净又清雅，穿堂而过的山风，阶前清冽的泉水，啁啾的鸟语，构成了一个绝好的学习环境。

　　　上课铃声响起，学僧们步入课堂。今天上的是古代汉语，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师在讲台上与学僧合十施礼完毕，一位学僧开启摄像机，讲课开始。

      这门古代汉语课是北京大学王力教授主持，山东大学等十余所高等院校文科教授合编的，至今仍是国内大学文科的标准教材。可是课堂里的学僧大多是20上下岁数，学历有大学、中学、小学，这是所有大学里不可能有的情况。面对这样的学生，要教授这样的课程，其难度可想而知。

杨慧芳

　　　古代汉语在佛学院是基础课，要学好那些千余年前翻译的佛教经典，没有古文的基础，那是很难想象的。老师的担忧很快就在教学的过程中消失了。用不了一年，那些不同学历的年轻僧人，用自己的进步颠覆了社会上只有高考入学才能接受大学教育的信条，回归到古老私塾让稚气未脱的孩童背诵四书五经的状态。一颗沉静的心，一本翻烂了的词典，足以让所有困难消弥于无形。

　　　强调古文的“语感”，把握“门内”与“门外”知识的临界点，启发悟性的教学方式，令学僧兴趣盎然。

　　　试想，在北京大学读四年同样的课程，且不说高考入门不易，即便有幸走进“北大”，还要承受多大的经济负担？在天台山佛学院不但没有学费、没有吃住的费用，每月还有津贴。学僧们认为这便是“福报”，便是“因缘”，要心怀感恩，为国家，为众生，为荷担如来家业，在这深山古刹里，过着清苦的生活，去体味做人难，做僧人更难，要想成为高僧更是难上加难的不凡历程。大家愿意以此为起点，走上菩提之路。

　　　对佛法的学习和研究是天台山佛学院的主课，尤其是天台宗的教义，是一整套十分完整的哲学体系，涵盖了汉传佛教的方方面面。“以戒为师”是僧人修为的发端，也是须要一生为之警惕，为之磨砺，为之守成的难题。“众善奉行”是僧人的理念，是永不放弃的守则。“庄严国土，利乐众生”则是天台宗对社会的承诺，是“爱国，爱教”、“普渡众生”的概括。从培养合格的僧人，到僧才，就象一颗佛种子落根在天台山这块神奇的土壤里，发芽、成长、枝繁叶茂……　　　

      上午十一时，学僧们下课，回到寝室“搭衣”，在打板声中走向斋堂，礼仪如早餐，不过中餐是四菜一汤，以时鲜蔬菜和豆制品为主，如果在冬天，雨雪冰冻的日子，车子上不了山，也会吃一些“干货”，象金针、黑木耳、香菇等一些可以长期存放的食品。主食一般都是米饭，也有馒头。从中饭后到下午一时半，中间有二小时休息，整个佛学院一片安静，有些学僧不想睡，三三两两结伴上山，一边散步，一边聊天，一边去领略万年山的大自然风光，显得自在而又惬意。

　　　下午一时五十五分上课，两节课下来已经四点钟了，学僧们匆匆忙忙回去“搭衣”，又要上殿，一行行跏趺打坐，澄心息虑，直到打板用晚餐。但大多数学僧不吃饭餐，守着“过午不食”的信条，回到宿舍去看书。

杨慧芳

　　　上晚殿如早殿，但有时却有幸能听到万年寺特有的打鼓。万年寺的鼓声历来为天台山各大寺之首。这里记录一首许世琪先生的诗作，颇能传神：

　　　《万年寺听鼓歌》（并序）　　

　     乙酉初秋，余与天台文广新局及电视台诸君同往万年寺拍录佛教仪轨。晚斋既罢，听僧人课诵，殿角铃音清响，拂面凉风习习，爽籁初发，心境澄明，忽闻殿中鼓起，震天动地。前者人言万年寺打鼓乃台山一绝，及置身此中，令人动魄惊心，风雨雷电不绝于耳，一时间竟不知置身何处。鼓声既停，四山空寂，弦月西斜，久不能寐，因作《万年寺听鼓歌》以纪之。

　　　万年山虫秋唧唧，万年寺畔绮云饰。
　　　爽晖渐远佛灯明，四序袈裟皆合十。
　　　谁执淇园双竹鞭，为敲法鼓登石级。
　　　笃笃两声初听闻，似开天窗作款翕。
　　　刹那一响动惊雷，犹似寒潭落巨石。
　　　阵云翻滚逼太虚，象鏊虎旌纷纷集。
　　　断崖崩兮地府惊，乾坤动兮江流直。
　　　杀气弥空龙气腥，听者毛发乍竖立。
　　　几疑误入天阵中，力士金刚宣法敕。
　　　转瞬祥风天外来，大鹏万里振羽翼。
　　　时而摧山掀海发怒号，时而飘红剪柳细引笛。
　　　翻绵有幸上青云，败叶无奈落荆棘。
　　　其间疏雨洒中庭，桐荫蕉丛声淅沥。
　　　盈盈水面绿生波，波里游鱼争隐匿。
　　　荷喧萍破下沛霖，欲洗凡尘扫污迹。
　　　赶风鞭雨掣金蛇，旋作空山炸霹雳。
　　　劈开暮霭划破天，虎狼伏地山鬼泣。
　　　闪光惨若地狱形，魑魅魍魉尽辟易。
　　　风雨雷电齐激荡，神威飚发非人力。
　　　觉来正气注心胸，百怪千妖不得入。
　　　应是大罗天上送妙音，世间瓦缶岂可及！
　　　秦卒汉骑只等闲，渔阳鼙鼓无颜色。
　　　愧我衰年始发蒙，燃松立雪徒寻觅。
　　　只恐从今而后丝竹弦歌难动情，
　　　洗耳无需清流涤!
　　　不知收槌在何时,久久令人摒气息。
　　　浑然忘却置身处，唯见阶前秋露湿。
　　　礼佛声中又晚钟，回头弦月挂山脊。
　　　击鼓者谁不知名，万年寺里一僧值。

杨慧芳

        许多人来万年寺游览，心存疑惑，这样的小青年怎么耐得这份清苦？殊不知这些学僧追求的正是“离苦得乐”的心境。当一些人以社会上的“准则”，用怜惜的眼光注视着这些“小和尚”，殊不知他们却从内心发出对大家未曾脱离欲海苦孽而充满悲悯！

　　　也有一些人对佛学院的课程和环境十分向往，不少人在心里想，或者干脆说出“我也来上上课多好啊！”的话，这是不可能的，连进课堂也不允许。这里只对僧人！

　　　当万年寺后的八座山峰默默地望着毕业离去的僧人时，学僧们的心态依然平静，没有社会上大学毕业生的情绪，因为他们不须为就业操心，大部分学僧来入学的时候就是定向的，都是全国各个寺院选送过来培养，回去以后将视各人的资质，缘份，承担自己的责任。

　　　“万年山，万年寺，山寺并峙万年”。这是天台山佛学院教古代汉语的老师出给学生们一付对联的下联，要求学僧们对出上联。学僧对了许多，各有切入点，但从技巧上，还没有合格的答案。老师在等待着……

　　　兴许这些充满能量的佛种子，经过万年山，万年寺这么多年的薰陶，从这里撒向全国各地，使各地丛林佛光普照——

　　　毕业学僧身背行囊，登上万年寺前那盘旋的小路，走进白云深处——

　　　可以肯定地说，随着岁月推移，随着道行精进，当他们走在菩提路上，最难以忘怀的也是这万年山和万年寺。

WXS971119

不懂，太多了

下雪边界

配点万年寺的图片。一直没机会上去。

杨慧芳

WXS971119 发表于 2012-9-27 13:16
不懂，太多了

学僧们对佛法的虔诚能打破夜的黑暗,求得心灵世界的清静。就如红尘中人对情感的虔诚能让心愉悦，能让生命绽放精彩。

杨慧芳

下雪边界 发表于 2012-9-27 17:06
配点万年寺的图片。一直没机会上去。

万年寺我去过二次，却一无所得，没收获一张图片。只记得曾在树上摘过柿子，吃过寺里的素斋和农家的烤番薯。也想在那幽静的山谷里，在清静的学堂里，听许老师讲古代汉语和诗词联赋，可惜我不够资格。

杨慧芳

冷月傲心 发表于 2012-9-28 14:06

听说大师讲《妙法莲华经》时，单一“妙”字就讲了90天，学僧们依然听得兴趣盎然。不知道让你去听，还能笑得这般开心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