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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出嫁前的晚上,母亲郑重其事地交给我一个红布包。我疑惑地打开那泛了色的红布,里面是几束褪色了的五彩丝线。
母亲说:“这是外婆留下的,妈结婚时,外婆没什么东西嫁女,就给了我这个。”
“哦,外婆!”母亲的话一下子勾起了我对外婆那种无以名状的感情。
我从没见过我的外婆,外婆在我出生前一年就已过世了。对于外婆的最初印象来自于书本。书中的外婆,身子骨瘦瘦的,个子小小的,梳着头髻,有着一双尖尖的棕子脚,脸上整天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她会给孩子做好吃的,做漂亮的衣服和鞋子,还会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来催孩子入梦。我常以羡慕的心情想像我那素未谋面的外婆。
后来,从父母和舅舅、姨妈的口中,我渐渐勾勒出我外婆的音容笑貌。外婆真如我所想像的是个瘦小的细脚老太太。
外婆是个善良的,好脾气的女人。外公是个乐天派,且为人十分豪爽,他可以把口袋里的最后一个铜板给比自己困难的人,而不去想想外婆正在家里等米下锅。等外公两手空空回到家,外婆不仅不责怪,还十分关切地问人家是否还需要帮助。
外婆是个守旧的传统女人,她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她考虑的是丈夫和孩子,而从不去想想自己。每天早上烧好粥,她总是把干的盛给丈夫和孩子,而自己喝那不见粒米的汤。偶尔家里吃顿粉食,大家吃白粉,而外婆,总吃乌粉。
守旧的外婆同时又有开朗的一面。她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供我母亲读完了师范。在我母亲的婚姻大事上,外婆再一次体现了她那难能可贵的开朗。母亲和父亲结婚时,父亲是个大山深处出来的穷苦的乡文书,也没有钱给我母亲买件新衣服,买床新被子。可我外婆并不嫌弃,她只反复说,只要人好,底子忠厚,人穷点没关系。外婆她亲自送我母亲出嫁。那时,父亲的老家还没通车,从城里出发得走30几里,中间 还得翻过一座有几百级台阶的山。我亲爱的、可敬的外婆就挪动一双小脚,硬是一步一步迈过了那级级台阶。那该有多大的爱心啊!
我哥出生时,外婆正患病。可病中的外婆还是挣扎着给小外孙做了虎头鞋,做了新衣裤。她常抚摸着外孙的小脑袋,叹惜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不能亲眼看见外孙娶妻生子。半年后,外婆就在深深的遗憾中离开了她所爱、也爱她的人。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外婆有个很俗也很好听的名字──“妹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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