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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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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似乎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心乱如麻,不知进退。母亲就坐在对面,慈爱地看着我,目光中带着赞许,带着鼓励,母亲总是那样地信任我,一如往昔,从她的目光里,我找到了信心,找到了平静,感觉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气。于是,想伸手捉过她萎缩麻木的手,给她搓揉一下,这时,我醒了过来,一切都消失了。

二年前,母亲就走了。这二年来,只有在这样的梦中,母亲才会和我相见,总是来得飘渺,去得突兀。在黑暗中,我闭眼无比虔诚地祈祷,让我回到有母亲的日子吧,心里就一阵刀绞般的痛,隐隐地升上来。

前几天,有亲戚凑钱给亡故的亲人做水陆,我也入了一份。我想,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应该也和原来一样,喜欢看戏的。于是,又梦到了母亲。

母亲是被一种恶病夺去了生命,这种病发生的概率只有几十万分之一,就是说,整个天台也只能摊到一二个名额,却偏偏在她身上降临了。更恶毒的是,病魔用了三年时间,慢慢地吞噬掉母亲的生命。这个叫运动神经元病的恶魔,慢慢地麻痹了母亲的手,继而是脚,再扩展到全身,最后,是喉咙里负责呼吸的肌肉都萎缩了,无法呼吸的母亲就突然去了。

她走的那个深夜,很冷,我抱着母亲还有些温热的身体,虽然早就知道这是注定的结果,还是止不住地眼泪流满了脸庞,母亲的身体很快地冷下去,可她的微笑还凝固在脸上。

直到死的时候,母亲都用微笑来诠释自己的坚强。

虽然我们一直瞒着母亲,为了不让她知道这是不治之症,我们带着母亲四处求医,但她心里却是清楚的。就象一个行将被活埋的人,眼看着泥沙一点点漫过身体,头脑却是清醒的,这多么痛苦!而这病活埋母亲的时间,用了三年。那时,我会傻傻地想,要是母亲神志也模糊了,该有多好。可母亲头脑却是清醒的,而且因为失去了运动能力,听觉等别的感官变得格外地灵敏。那时,母亲不能开口说话了,头也不能动了,被一块矾布托着下巴,吊在上面的滑轮上,当我和妹妹的摩托车远远地从路口小店那转过来的时候,母亲就咧开嘴笑一下,示意旁边的保姆是我们来了,每每都是极为准确。在我们家,吃技术饭的父亲不善和外界交往,一直是母亲主外的,也许是这样,才造就了母亲柔弱的外表下一颗坚强的心,可以说,母亲一直是我们家庭的主心骨。所以,哪怕病已至此,这主心骨还是不愿在我们面前露出半点软弱,还要用她的坚强给予我们希望,给予我们信心。

表面是坚强的,乐观的,但母亲内心却是极为痛苦的。母亲很少在我们面前掉眼泪,可保姆却说在没有家人的时候,母亲经常会莫名地流泪,而且会哭得泣不成声。有一次,我还是发现母亲流泪了,这也是我唯一一次看见母亲流泪。那次妻和妹妹给母亲擦身子,母亲身子不能动,就那样躺在床上,任由她俩摆布,突然我发现母亲面朝床里壁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如果说这次流泪,仅仅是母亲悲悯自己的痛苦,那么,另一件事,却让我看到了母亲对于生的渴望的痛苦。那时,经历了三次不同医院住院的母亲在家里吃北京寄来的中药,可病还是没有好转,反而更趋严重,我们心里是清楚的,因为母亲生的病专家说是谁能治好,是可以得诺贝尔医学奖的,是绝症,母亲虽不知道,但聪明的母亲心里应该是朦胧地感觉到的,那天来了一个亲戚,说起了有个人药王神附身,治病很灵的,又举了很多例子,向来唯物从不唯心的母亲眼中竟露出了向往的表情,那一刻,我从母亲的眼神中管窥了她心中最巨大的痛苦。

母亲乐观豁达,又不失幽默感,我读书时的同学工作后的同事都喜欢和母亲聊几句,对母亲的机智幽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母亲是很让我引以自豪的,那天,我陪母亲在浙二医院住院治疗,那时母亲的手已全无知觉,脚的肌肉也已非常萎缩接近没有知觉,要上卫生间的母亲坚持不要人背,我只好面朝母亲,牵引着母亲的手,母亲非常艰难地拖着仅余一点运动能力的双腿,一步一步地走,母亲脸上还是挂着微笑。这时,我看着同病房的和母亲同病的病人,和母亲开玩笑:“在天台,你这样的病找不到第二个,在这伙计就多了。”母亲也笑着说:“这样小的概率,可惜不是彩票中头奖啊。”

母亲也是人情练达的。无论我们在住在以前的老屋,还是迁到新居,母亲和邻里的关系都是很好的。儿子至今还牢牢记得母亲的教诲,“说话一定要经过大脑,”这些做人的道理,母亲总是在无形中言传身教着。葬礼上,邻居和母亲生前好友一遍遍地红着眼睛对我说:“好人不在世啊!”也许,他们感到失去了一个可以说说心事的好友,就很值得婉惜了,可对我们全家来说,是失去了一个主心骨,一个支撑起家庭的顶梁柱。

母亲一生多病,体质很弱,记得在夏季,经常会发冷热,一会儿冷得盖好几床被子还冻得发抖,一会儿又热得大汗淋漓。年轻时,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拉扯我们几个孩子长大,又当爹又当妈的,到很远的山上去做代课教师,为了省几个路费,从来都是走着去的,才落下了病根。中年后,母亲和父亲一起,早起锻炼,经年不辍,身体是大有起色的,可天不如人愿,竟然得了这样无法救治的恶病。母亲,您走后,儿子得了一种怪病,脚底麻木,似有隐痛,好几年了,到处寻医都无法医治,父亲说您年轻时也有过这样的症状。母亲,儿子其实是最象你的,体质也是从小不强,性格也和你一样,内敛含蓄,就连小脚趾,也和您的一模一样,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因此我以为,就这点症状象你,又有什么呢?当想到这些时,甚至觉得有些欣慰。

一生清贫的母亲,和父亲一起,节衣缩食,拉扯大我们三个孩子,还硬是从自己的嘴里抠出了三层楼房子。现在,三个孩子嫁的嫁了,娶的娶了,最小的妹妹也工作了,本该是可以安享晚年的时候,母亲却走了,而且走得那么坎坷,那么痛苦。当钉子很响地敲进棺材的时候,通往阳间的路被封上了,我们一涌而上,又被人拖开了,从此我们阴阳相隔。于是,母亲走了,去到另一个世界,一生与人和善的您一定是去了天国。

母亲住在水南的公墓,前面是一个水塘,对面和后面都是青山,前面还有一口水塘,养了鲫鱼,环境很美。母亲,生前您没多少时间亲近自然,现在就歇会吧,不知您喜欢这儿的环境吗?母亲,忙碌了一辈子,您也该放松一下了,闲了,和邻居拉拉家常,温良的您一定和邻居关系融洽的,天气晴朗的日子,到山上转悠转悠,或者就坐在水边,那也挺惬意的,如果您觉得孤单,象以前那样喊一声我们的小名,我们就会来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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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5 11:28 | 显示全部楼层
前天晚上,我也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了我慈祥可亲的奶奶。可惜一会儿,奶奶就漂走了,只留给我冗长缠绵的思念。奶奶一生温柔善良,因为父母都忙于工作,我们姐弟几人都是在爷爷、奶奶的百般呵护下长大的,所以与他们的亲情甚至超过了父母。记得第一次出远门去外地求学的前夜,我竟为马上不能与爷爷、奶奶们生活在一起了而悄悄地流泪呢。如今一生辛劳勤俭的爷爷、奶奶已相继离开了我们,我只能与他们在梦中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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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6 08:43 | 显示全部楼层
斯人已化蝶,逝者如斯夫[em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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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8 14:13 | 显示全部楼层

伊上帝之降命,何修短之难哉?或华发以终年,或怀纴之逢灾.......方朝华而晚敷,比晨露而尔先稀.天盖高而无阶,怀次恨其谁诉?

天台人豁达,不拘小节.亲人的感情尽管深厚却又不善于表达.....母亲,那个真正无私的爱着自己的人,请对自己的母亲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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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6 08:48 | 显示全部楼层

带我前往/未知的那方

(赠狼兄以共勉励)

带我前往/未知的那方

阳光接近尾声

跟着就是夜晚

河水汤汤

望不见远方

迷惘

带我前往/未知的那方

温一壶月光下酒

苍天在上

她转身走了

归去

到她的天堂

蓄意的孤独

笑靥如花

带我前往/未知的那方

张开双手

月光漏下

十指的指尖攀爬过重重的树影

竟是遗忘

带我前往/未知的那方

肤浅的快乐

深刻的痛苦

原本在一条线上

带我前往/未知的那方

流动的情绪

流动在河上

流动在心上

这条河通向往日无边的尽头

带我前往/未知的那方

天空

把夜晚擦亮

平静且沉默地等待

那一刻到来

带我前往/未知的那方

星星的渣滓

呼吸着蓝色的芬芳

丢一个石子

在岁月的长河

转眼消失

无迹可寻

只剩下波光

折射天空的光芒

带我前往/未知的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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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7 10:13 | 显示全部楼层
亲情值得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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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8 11:33 | 显示全部楼层
G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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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9 07:46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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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30 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说实话,直至目前还没送过至亲的人,真希望那天不要到来.

最早的是大姨丈,一生劳碌,最后得了不治之症.那时候还是高中,赶在一个周末去看他,大家看他痛苦,床上痛的直不起腰.只好打吗啡.那是最后一次看到姨丈,那会儿,电话还是希罕物,打个电话贵的很,连个问候都不能及时送达.这个周末就成了永远的回忆,当时姨丈还宽慰我说没事的,你要好好的. 隔了不久听爸妈说好多了,不知道是宽慰我还是真的,再后面我周末学校回家,问怎么样,他们就不肯说,我说一定有事发生的(我是迷信头子,我妈遗传的,而且还是较灵的,当然只对家人,具体就不说了,免得大家都知道咯),他们才告诉我姨丈走了,原来病床躺了不久,过年边都能起来走路了,不想还是熬不了,丢下大阿姨和哥哥姐姐走了.从此没见大阿姨快乐,听姐姐说,第一两年,夜夜深夜不寐,哭泣到天明.

然后就是大表姐了,依稀只记得她和姐夫谈朋友时,骑车带我从大阿姨家到外婆家.温温柔柔的一个,外婆疼的很(那时候最好的还是我和妹妹,好吃的都藏着,不过有了表弟就不好了,我们排到第二,第三第四了.)嫁人后听闻做生意了,在乡镇买了好多店面房,生了一对好. 两夫妻也和和睦睦.然后今年8月的一天,一大早我打电话回家,听闻已经往生了唏嘘不已.

人之一生,劳碌奔波,最后还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样想来很多事情也就没什么好计较了.

看了楼主的忆母,有感而发,死者已往,生者节哀,往生者一定也不愿意看到再生的人痛苦的,思念之情应常放心底,永远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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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 0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一生经历着很多波折,丧子之痛、婚姻的波动、家境的起起落落等等然母亲都坚强的挺了过去。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什么事都可以过去的。

我看到过很多次母亲流泪,是的,母亲会因为一部电视剧而流泪,会因为我们无心或有意的一些话而流泪.....但母亲却总是在流泪过后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现在母亲也上了50,看到了楼主母亲的离去,我不禁心有惶恐起来----母亲,假如我的母亲也离开了我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真怕自己承受不了。而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4-12-2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每个人都在亲人过世之后

才知未尽孝道

做子女的我们也该三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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