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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妇女,现在正有点发福。我老说她们是集幸福与苦难并存的一代人,经历过浩劫的文化大革命,与贫瘠的三年自然灾害,她们一代即是改革开放的见证者,也是新中国发展的弄潮儿。开过河,挑过泥,吃过糠,睡过地,用过五分钱一瓶的酱油,也看过几毛钱一场的电影。她们下过乡,插过队,一毛钱的猪头肉可以当作天下美味吃上好几天。一件旧衣可以缝缝补补穿几年,家境贫寒的同龄女孩当人家的童养媳在当时再平常不过。她们的童年是最朴素的,朴素到记忆中只有帮着家人耕田放牛,朴素到一件的确良的花衣裳,朴素到逢年过节的一碗清蒸蛋。
母亲是最唠叨的,一桩事情说个三五遍是常有的事,而且似乎不厌其烦,滔滔不绝。母亲喜欢叨,但从不私底下说李家长道张家短,母亲喜欢叨,但从不私底下评人头论人足。所以长久下来,即使再叨,我跟妹妹还有父亲,总是不插嘴,让母亲叨个够。而且我发现好大一部分思想与价值观的形成,与母亲的叨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小的时候,母亲教我们要做个诚实的孩子,大一点,母亲教我们要做个正直的孩子,上了初中,母亲教会我们要会个守信的孩子,再后来,母亲不时常叨,感觉不习惯,问她罢,她就说,你们都是大人了,事体的是非曲直自己拿着办。
上初中高中那会,吃过母亲的不少苦头。那时迷小虎队,迷草蜢,迷老金,就是不迷学习。海报,贴纸,磁带,还有武侠小说,整个塞满了书包,晚上总装用功,挑课夜读小说,还变着法子偷听电台里关于小虎队,草蜢的消息。那时真是堂堂正正的追星一族,常常为了借一盘“追风少年”、“青苹果乐园”讨好同学。一本《天龙八部》、《神雕侠旅》读了又读,差不多可以背下来。为了省钱买《抢来的新娘》、《婴粟的情人》,饭票只买一个星期,当两个星期用。母亲晒被子的时候,总能在被子底下搜出几本小说,后来改藏在抽屉夹缝中,但每次都逃不过母亲的法眼,真的很惨,又是罚站不给吃饭,还告状班主任,搞的很没面子不说,还影响到母子之间的感情,一度产生裂缝。
现在我总开玩笑说母亲管的太宽,搞得我个性全无。母亲总说没我管教你,指不定会变成街市小流氓呢。我?就我点皮毛,能流成流氓么,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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