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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年初冬的晚上，传呼机响的时候我正在酒店和一帮朋友喝酒。因为太吵，它响了好几次我才隐隐约约听到，低下头看时却是很意外的一行字：如果是沈安的传呼请回电话。一个陌生的区号0411及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更陌生的是最后的署名：冰凌。</P>
<>我是沈安。但我不认识什么叫冰凌的人。犹豫了半天，我最终没有回电话。传呼又再次响起，同样的内容加了“务必”两个字，我把电话打了过去。</P>
<>竟是个女孩子，她说：“是沈安吗？对不起这样打扰你，记不记得我，我是冰凌，李冰凌。”</P>
<>我没有说“不记得”但我摇了摇头，我是个很典型的男人，不会直接对任何女孩说“不”的。</P>
<>我沉默的那个空间里她又说：“你还记不记得于飞呢？”</P>
<>我楞了一下，那个叫于飞的男孩曾是我生活中另类的“朋友”，属于无正当职业在社会上“混”的那一种，忘了哪一年结交过，不远不近地处了段时间。今年春天，听说因伤害罪被判了七年刑。</P>
<>“我曾是于飞的女朋友，我们一起吃过饭的，好多次。”她说。</P>
<>我的记忆在那一刻模糊地闪过一个女孩的脸。似乎是有过这样一个女孩的，人很娇小，留短发，眼睛黑而且亮。常常跟在于飞身边不言不语，好象也不曾笑过。</P>
<>冰凌说：“于飞出事后我就来了大连，知道的传呼只有你一个人的，一直没有打，而今天......"她停顿了一下,"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非常、非常地想听一个人的声音."</P>
<>其实那天晚上我已经喝了不少酒,从我和天南分手后,我常常这样喝得半醉半醒地回去.又是如此,一个我爱的女子连句话都没有留就离开了我,让我不愿再在夜晚清醒地孤单.然而那刻因了冰凌的那句话,我一下子清醒彻底.</P>
<P>"沈安,也许你真的不记得了,可是我一直记得,参加有一次你对于飞说女孩子是需要呵护和宠爱的,就是那样一句话,我总是记起你."冰凌说:"我认识于飞时只有十八岁,从那天起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快乐."</P>
<P>我记起于飞,我不知道当初自己对那样一个男孩说这样的话且当着他的女友,是糊涂了还是喝多了,但是我说了.</P>
<P>我站起来走出酒店,初冬的风冷冷地刮着,直直地自街中袭过.我慢慢地对冰凌说:"生日快乐!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可以送你,只有这句话了."</P>
<P>我是真心的.</P>
<P>"这样真好."冰凌说:"真的沈安,听到你的声音,我已经很快乐."</P>
<P>我叹口气,很轻地不愿被她听到,在电话里可以听到偶尔有车急驶过的声音,我想她是在街上的.我说:'一个人在外面太孤单的话,给我写信吧!就当朋友,你知道寄哪儿的,是吗?"</P>
<P>收到冰凌的信是在一周后,,其实在此之前我已很多不没有收信或写信的经历了,但是我找不出更适合的方式对她,太陌生了.</P>
<P>冰凌的字体很小,圆圆的字体,用了很少人用的蓝黑墨水,写在纯粹的白纸上.我是在当班的空隙极快地看了一遍,可当时我感到了一种震惊.我把那张纸翻过来从头再看,那些文字,忧伤得另人心碎.那到底该是个怎样的女孩,受到过怎样的伤害?她说:"一个又一个深夜,我醒过来,一身冰冷的汗水,只为了同一个梦.梦中的那个人一次次用一把尖利的刀子刺穿我的手背,流出血来,我那么疼.我已经躲得半远那么远了啊,却仍然无法躲开,世界还是在那样的夜晚一次次坍塌下来......"</P>
<P>我给冰凌回信,她的地址是大连一个院校的成人部外语系.我用了行里的公函,只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别怕,冰凌,再有那样的夜晚那样的梦,呼我."这也是我看了她的信后惟一想说的一句话.</P>
<P>以后深夜我不再关闭传呼,尽管很长时间后冰凌都没有在夜晚打过.她只是不断地写了信来.那些文字,或深刻地忧伤或浅淡的快乐,无一例外地美丽而生动.</P>
<P>我们开始隔了遥远的距离,隔着山山水水以这样一种方式慢慢走近.我开始不着夜夜流连于酒店,常常翻着冰凌的信,想象她也是曾经在身边走过的那些女孩子,不同的是她们大多伤害了我,而冰凌却被别人伤害.</P>
<P>那年情人节在春节过后不久,大街上飘满了玫瑰的清香,几天前落的一场雪仍残迹班驳.我在那天下午收到了寄自大连的一个包裹,用了那种黑色带了猩红玫瑰的纸精心地包装起来的一个礼盒,很大但很轻.我喜欢那张纸,所以用了很长时间才把它完好无损地拆开.打开的纸盒里,层层叠叠落满浅粉色的纸鹤.</P>
<P>我一只一只地数,竟然整整一千对,纸盒的底层有张照片.一个女孩在暗暗的光里,低头站在退潮后的海边,是侧影,且垂落了一些发丝,看不清女孩的脸,照片反面有一行熟悉的小而圆的字,是一首叫做《千纸鹤》中的歌词:折一千对纸鹤,结一千个心情,传说中心与心能相逢?</P>
<P>我握着她的照片长久地没有了任何的思绪,只是心底里有什么最后固守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P>
<P>我终于发现,我爱上了冰凌,与那千对纸鹤无关.只是迟悟的我连一句情人节的问候已无法对她说.</P>
<P>我给冰凌写信,在那个情人节的晚上,我一遍一遍写下她的名字.我说:"冰凌,从来没有这样幻想过,一个人可以长出一对会飞的翅膀,飞过山与海去找他心爱的女孩."</P>
<P>冰凌的回执只有三个字:我哭了.</P>
<P>我看到了那些泪,在梦里,真真实实的.</P>
<P>日子开始在一种新的情感和日渐明朗的思念中度过.那个春天过去的时候,冰凌在电话中对我说:"安,没有那些梦了,终于没有了,我丢掉它们了.安,我不再害怕,因为你啊!"</P>
<P>我的唇轻轻地隔了话机向她传递.我再次于梦中拥抱了冰凌.然后,我们开始共同数着她回归的日子,共同梦想着这个夏天该是怎样的美丽和浪漫.</P>
<P>可是就是冰凌告诉我她要回来的前三天,我接到行里派我去昆明学习半年的通知.也许是爱情带给我的运气,那段时间我的事业相当的顺利,只是飞往昆明的那天,我的心里落满了无奈和遗憾.而那个下天因为我的离开,冰凌没有回来.她说:"安,那个地方没有你,我回不去,它将不是归途而是一个噩梦开始的地方."</P>
<P>我的心为了她的这句话遥远地疼了很久.</P>
<P>从昆明回来时秋天已经过去,我从营业厅调到信贷部,所有开展起来的业务将日子变得忙碌而无序.每天几乎是很晚了才有时间给冰凌打个电话,但是每一次哪怕只有一分钟我也会告诉她,我爱她.</P>
<P>我从来没有这样想去疼爱一个女孩.</P>
<P>冰凌一直盼着我去看她,可她又不肯寄一张清晰的照片给我.她说:"你来,你来了就会一眼认出我,一定会的."但我不能给她任何去看她的许诺,我太忙了.我知道这不是什么理由,只是一个男人不能轻视的现实生活.</P>
<P>又慢慢到了1999年初冬,我与冰凌"相识"到相爱已近一年.她说:"我已经快过完二十三岁了,你还记得吗?再有两天,就是我的本命年."</P>
<P>我冲动了一下,对冰凌说:"那一天,我一定会陪你度过."</P>
<P>第二天早上一到行里,行长就叫我去他办公室.他一见我就说:"后天你去济南开会,一周的时间,准备一下吧."听了一下他又说:"沈安,行里正研究你升任信贷部主任一职,你努力点啊!"</P>
<P>我一下子打住了要请几天假的愿望,我爱冰凌,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更加自私地期盼着事业成功的感觉.我知道有些东西不可有错过,而冰凌,总有一天我会找回她,长相厮守.</P>
<P>再给冰凌打电话时,她同室的一个女孩说:"冰凌去烟台了,去接她的男朋友沈安."</P>
<P>若我动身的话,那天晚上该到烟台了,没有别的办法联系到冰凌,除了等.</P>
<P>电话直到深夜才响起来,我抓过来并没有看号码说:"冰凌你听我说......"</P>
<P>她说:"沈安,象我这样一个女孩子,以这样的方式去爱一个只有在远离后才能对他讲出来的人,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一个错?"</P>
<P>她挂了电话,没有再听我说一个字,我因内疚而心疼,不断地.</P>
<P>第二日,一直打冰凌宿舍的电话,从中午到晚上,她都没有回去.我心乱地收拾行李,我想她伤心了,可是我一定会弥补的,我一定会.</P>
<P>是上午10:40分的火车,行驶至衮州的时候身旁换两个乘客.我一直在看窗外初冬荒凉的原野,却无意中听到一个人说:"嗨,你看报上登载的这条消息,昨天夜晚烟台驶往大连的大舜号渡轮因风浪太大,被迫返回烟台港时没能救助,沉了,全船三百人,还不知生还几个......"</P>
<P>我回转身在他的惊呼中一把抓过他手中的报纸,一行黑色的字清晰地映入眼底:烟台至大连的"大舜号"渡轮于11月24日凌晨沉没.</P>
<P>冰凌啊!我大声地喊出这个名字,眼泪哗哗地落下.那个一直一直在逃避受伤的女孩,最后伤到她没有退路的人,竟然是口口声声爱她生生世世的我.</P>
<P>火车飞速地行驶着,在冬日灿烂的阳光里,我的心里却开始大片大片地飘起了雪.它们从此永远不停地落下来,将我的世界冰冻,直到我找到冰凌的那一天.</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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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6 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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